可笑又可笑，笑我生事拙。
斗室不蔽風，瓶粟屢斷絕。
雖念稚子寒，無計補衣襪。
長須與赤腳，歲暮唯短褐。
牛馬只兩頭，聳立三山骨。
一家十馀口，仰我求救活。
嗟我病且拙，何以能撫恤。
可笑又可笑，笑我愚且忽。
計拙不能辦，妄效固窮節(jié)。
才乏不自售，擬慕古隱逸。
學書僅記名，喜談儒者說。
饑不厭糟糠，愧受非義物。
身病才小康，欲討保生訣。
徒悅古人跡，不知所以悅。
可笑又可笑，笑我厭喧聒。
卜筑愛故山，環(huán)堵而蓬蓽。
杜門絕交游，閉口謝得失。
好味非粱肉，園收芋與栗。
好音非絲竹，靈籟迭奏瑟。
何須秉明燭，長占松窗月。
得與造物翁，虛心暗交結。
一般清意味，四時供不輟。
幸有一斗酒，荊妻手自設。
家貧隨草具，盤中只薇蕨。
引酌三四碗，肝肺春風發(fā)。
怡然撫幼孫，坐看松落雪。
和氣無內(nèi)外，天地為一室。
以茲為大歡，不覺饑寒切。
貧者士之常，處常非為屈。
守常得其終，于理亦何咈。
縱未合道妙，庶免利欲汩。
窮達雖不齊，畢竟同歸滅。
白發(fā)翛然俠氣生，病來猶共酒船行。
山陽頗擅為園地，海內(nèi)深知結客名。
湖暖梅花催臘早，雪晴蘭槳撇波平。
鄭莊門下多推轂，何但長安置驛情。
漁村妓樂沁園花，醉后題詩感興多。
膝下幼孫今八袟，可堪追憶淚橫斜。
空山雪塞有微徑，孤村煙暝響疏杵。
薥楷編縛代柴荊，倚壁無綜有機杼。
七十老嫗膝過肩，見客咿嚘泣且訴。
一子年前屬右營，身充火手渡遼去。
全師覆沒無得脫，戰(zhàn)骨沙場收底所。
老身單獨與死伍，抱持幼孫無置處。
前冬戍兵數(shù)百騎，劫掠村閭甚于虜。
瓶缸一空菹醬竭，遺資敢望留筐筥。
數(shù)口充糊雜橡菽，四支羸困難掉舉。
頑命雖存不如死，死后更有何思慮。
我聞此言心骨悲，爾語且休聆我語。
我家亦有荷殳人，萬死生還命如縷。
儂今來往為此耳，聽渠不覺零如雨。
嗚呼哀哉可柰何，普天之下奚獨汝。
安得銷兵息戰(zhàn)斗，普天之下無寡女。
貞敬曾封府院門，功名蓋代壸儀尊。
壯元承旨真豪士，王子夫人是幼孫。
東海桑田看忽變，長平坑卒向誰論。
兩壬否運無家國，大耋還堪慰九原。
久別方思已到門，霜棱滿面氣清溫。
春新酌酒催花節(jié)，月過張燈補上元。
非馬譚奇堪洗耳，如鶯度曲欲銷魂。
披來醉墨神飛動，撼壁云濤夜色翻。
塞外寡人事，城陰俯僦屋。
陽和暢萬物，春雨流灌木。
久客抱幽憂，觴詠誰相屬。
暮齒對幼孫，傷哉兩孤獨。
美人出懷袖，傳我一柑歸。
指上春痕脆，燈邊香霧飛。
近知垂老得，能集幼孫圍。
萍實何年事，空勞感物微。
去年今日節(jié)，侍母奉雞豚。
膝下立諸子，懷中抱幼孫。
扶輿花滿徑，酌酒果當軒。
語笑風簾外，盤蔬款弟昆。
商生太宰之幼孫，風流卓犖隨諸昆。
珊瑚寶鋏映明月，蘢蔥佳氣開朝暾。
永恩樓高百馀尺，旦暮登臨藉遺澤。
玉樹還榮謝傅庭，朱衣自繞韋公宅。
生裁二十意惘然，蹉跎深悔終軍年。
手持一編已了了，心中萬事空懸懸。
自言少孤遘荼苦，雛乳低飛罹網(wǎng)罟。
析理難教兄子知，無才不為家公數(shù)。
輜軿冠蓋恥追逐，日對遺書冀能讀。
池上需為彩鳳吟，燈前私啟青箱哭。
我之從游商雨臣，王孫矯矯其兄倫。
慚予不盡柳下學，多君猶慕相如人。
從來琥珀謝腐草，惟爾中情最堅好。
縱使成連到海難，卻憐侯氏求玄早。
君家兄弟定無敵，良友為龍驥為匹。
荀文未獲侍諸宗，商子終當棄三術。
丈夫有志百事能，少年何用哀無成。
高樓百尺且長嘯，會看萬里風云生。
